谢奕闻言看着一桌的瓜果跟着兴奋问道:“太爷爷,这一桌果子你都吃过吗?”
“别急,”谢老太爷好脾气道:“你让我一样样看过啊。这一个柚子,我早年放福建乡试同考官的时候吃过。那是我啊,生平头一回吃柚子,觉得可好吃了……,所以后来还专门寻了树苗,不怕费事地托人从福建运回来给我爹,我娘,还有,”
谢老太爷沉吟片刻,方道:“你太奶奶和你爷爷!”
正剥柚子的谢知道闻言一怔,随即便掐到了果肉,沾了一手的汁水——他爹早年往家运花木竟是这么个意思吗?
他信他爹的前半句,但后半句,他爹入仕后真有记挂过他娘和他吗?
谢知道瞬间心乱如麻。
谢老太爷一旁看到只装作未见的转头笑应谢奕的问题:“为什么不直接运柚子?那是我觉得柚子好吃,所以想叫他们每年都能吃到啊!毕竟太爷爷这个差事三年才有一次……”
人活久了,许多事就想明白了,老太爷觉得偶尔跟花白胡子的儿子示个弱也没啥,如果能叫他高兴一些的话!
……
告辞的时候,谢知道有一肚子的话想问,但在叫了一声“爹”后,又不知从何问起,便哑了口。
谢老太爷了然问道:“知道,这些年你都没能忘了子远吧?”
谢知道闻言一怔,不知道他爹现突然提及他早逝的长子是什么意思——毕竟他爹在子远夭时也未曾有过伤心,没一点耽误地回京做官。
“子远是你的长子,”谢老太爷淡然道:“即便子孙满堂,你依旧没忘了他。而你是我的长子。”
品明白老天爷的言外之意,谢知道倏然泪下——他等他爹这句承认真是太久了,久得以为今生无望,都告诉自己放下了。
没想他爹忽然就这么应了,平铺直叙没一丝预兆的就承认了。
早知如此,又何必当初?谢知道思及过去,心里的委屈激流成海——他一应的委屈都来自于他是他爹,却对他和他娘不闻不问。
“为什么?”
为什么先前不认?
为什么现在要认?
老太爷坦然道:“我担心现在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说了。”
“人生七十古来稀!你今年都七十有一了,而我就更老了!”
提到年岁,即便强悍如老太爷也不免善感,转口道:“《二十孝》里有老莱子年过七十尚彩衣娱亲的故事,而我想着咱们父子这些年的情分就唯盼着你能过得高兴些!”
闻言谢知道再忍不住嚎啕出声。
常言道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”。谢知道如此想:他爹这么一个刚强人,跟他娘刚了一辈子,却忽然跟他服软,不会是感知到大限将至了吧!
他娘已然不在,而他爹再不好,那也是他爹。他不想他死……
看到胡子花白的长子哭得如此伤心,老太爷不免也落了泪。
“好了,”似许多年前一样,老太爷拍着长子的后背劝慰道:“快别哭了!都这么大了!”
一旁看呆了的谢奕得了提点,拉着谢知道的衣袖帮着劝道:“爷爷,别伤心。你听太爷爷的话,快别哭了!”
大太太也跟着落泪劝道:“老爷,您和老太爷都上了年岁,可禁不起这样的伤心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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