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这厢应付着亲家儿郎,那厢奴仆则动手解救清理小主人。陈猛似乎被她热情到头发丝的态度所感染,下马交待随从几句,跟她进了附近的茶楼。
陈少歧戏看到此处,眼眶从溜圆变成了半月形:前阵张九说在想办法娶心上人。小子行啊,搭上安定郡王这条线,明天问问他是遇到了哪一路的神仙。
其实神仙就在他背后不远处悠然地观赏自己的杰作,心里颇为得意:臭张九,欺负我三哥哥,还想娶美人,我先让马粪熏死你,让众人看杀你。
念头转动间,但觉遗憾:我怎忘记在他额头和下巴也画上小乌龟呢?嗯,且观他今后如何。抽身欲行,忽然顿住:张九的姻缘终于柳暗花明,峰回路转。那,三哥哥,我,我总想得出办法。
眼前似乎明光乍现,全无暖意的秋阳,司空见惯的青石老街,在一瞬间变得灼灼其华。
过得良久,微风扬起她的五尺长发,也吹动对街小楼的旗幡,四季客栈。她在茂盛艳丽的世界里,想起久无音讯的故知:叶家杭遇袭受伤,不知现在如何了?
人字的雁群在头顶的秋空高鸣,她不知道,它们不久才飞过她念叨的那个少年。而他,正在想她娉娉袅袅地坐在轩窗,轻拢慢捻,弹奏瑶琴的模样。
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娘,你评这两句清美流畅,乐乐却不喜欢,说芳春眼见过尽,令人伤感。”叶家杭骑在马上,对车内的叶秋娘道。
他在庐州遇险,损兵折将,几个影卫和爱马狮子照遭受重创,休整二月余,才重新带着众人踏上往南的官道。
生者皆归死,容颜尽变衰。叶秋娘正在车内读佛说无常经,闻言,微笑:“娘在少时亦不喜欢。”
无常吹落一切花,催老所有人。荣光繁华,是非成败,无不转瞬成空,只在黄纸竹卷,留下以生命,或智识写成的文字。而这文字,也终将随着时光,纷飞烟灭。
如此残酷的世间真相,青春初初绽放的青涩少年,怎会喜欢?
叶家杭听阿娘少时与意中人相仿,几分惊诧,伸手理了理车顶的流苏,正欲问详情,却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车轮碾过硬土的声音。
英姿勃勃的骑士们,簇拥着一辆马车急驰而来。居中的男子高大矫健,对上叶家杭探究的视线,抱拳豪爽一笑,领了众人,绝尘而去。
“他们,会是些什么人?官不官,民不民的。”叶家杭好奇地自言自语。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子横在马上的长枪,夺目鲜艳的红缨,以及,雪亮的枪尖。
叶秋娘顺口接道:“地方的军人或捕快,想是为官人办私事,不便做官服打扮。”
阿娘竟熟知宋朝官场的调调?少年惊讶的目光看过去,却听她淡淡地改了话题:“宋朝武力不济,百姓生活,却比金国治下要好。”
娘俩说说谈谈,不觉已是夕阳满天。极目望去,远处大江如带,宛流天地之间,万道霞光照映其上,半江萧瑟,半江绚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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